2010年9月14日 星期二

深情目送1949



-(老家的眷村巷弄)這個在一九四九不同種類失敗者的聚集地如今已經人去樓空。

以身為『失敗者』的第二代為榮,生命的緣分就是不斷目送背影並且漸行漸遠。



從很久以前,我就非常迷戀龍應台的文字,她在書中扮演的許多角色讓我沉思。



從《野火集》的激昂及《在海德堡墬入情網》的柔美惆悵到《孩子你慢慢來》《親愛的安德烈》的溫柔母愛,尤其近期這兩本刻進我骨、銘在我心的《目送》《大江大海一九四九》所言的生離死別、時代的創痛裡,用了許多角度,扮演了一些我們總是認為理所當然,常態的角色為自我也為讀者找到了最溫柔最安穩的寄託。



她是一個學識淵博的教師、一個溫和愛子的母親、一個看透世間的常人、一個捕捉瞬間的攝影者、一位為了尋求上一代的一九四九的記憶費盡苦心的兒女、一個以身為『失敗者』第二代為榮的勇士‥沉迷於她豪闊而細膩的文筆、感動於她對兒子付出的所有愛、渴慕於她看待人事間的態度、感受於她所感觸的景象…將文字,化為許多人生命曾經歷的過程,將這些我們從未重視的,卻舉足輕重的感動,留在每人心裡、每個時代裡。



野火燒不盡,春風吹又生。是謂之,大江大海。



夜夜沉思『一將功成萬骨枯』的悲慟,顛沛流離於大江大海的千千萬萬人。


2009/07/15《目送》



有些路啊!只能一個人走。

我慢慢的、慢慢的了解到,所謂父女母子一場,只不過意味著,你和他的緣分就是今生今世不斷的在目送他的背影漸行漸遠。



我回憶起了,在我離開家門的那年,母親注視著我背影的那個景象。依稀記得那當下,我大步的向前走,頭也不轉的離開。轉眼間,已經過了那麼久。我在台北這個讓人迷醉也迷失的城市,出奇的,活了那麼久。一次又一次的目送,不僅是我與母親。目送,就是我們不斷的開始,然後離去。

xyz

我清楚在主流的社會中存活的我,一直用非主流的觀點掙扎,並用柔軟的心,用力呼吸。我是長輩眼中最叛逆的孩子,我是友人間最我行我素的獨行者,是每個師長 心裡恨鐵不成鋼的學生,我是情人眼中最不受控制的伴侶…這些看似真正的自由,其實是束縛。是我望穿秋水也無法跳脫自我的,失落。



這其中讓我注意到了,我自己的分身。我所定位的,那個自己。



2010/03/17《大江大海一九四九》



等到我驚醒過來,想去追問我的父母究竟是什麼來歷的時候,對不起,父親,已經走了;母親,眼睛看著你,似曾相識的眼神彷彿還帶著你熟悉的溫情,但是,你錯了,她的記憶,像失事飛機的黑盒子沉入深海一樣,縱入茫然-她連最親愛的你,都不認得了。



父母之於我,大概就像城市裡的行道樹一樣吧?……行道樹不會把一生的灰塵回倒在你的身上,但是他們會以石頭般的沉默和冷淡的失憶來對付你。




當我在大江大海看到了這句話,我決定我不想等到我的母親用沉默來回應我她的歲月。長久以來,在我們中國人的思想裡,沒有太多用實際言語或行動表達我們愛人的方法。尤其是我們的上一代,那並不代表身為子女的我們能夠去否決不擅言詞的雙親,間接也否認了中國人的傳統,難道思想含蓄錯了嗎?我想,我們只是不懂得該如何用實際的措詞來表示自己的愛吧!每個中國的母親日復一日嘮叨的贅言絕對比令人為之動容的言行多出幾千幾萬倍,但是,為人父母的他們,愛你我的程度,絕對比你能想像的時間還長,絕對比你認為的程度還要深。我深信。



我曾經看到了一篇專欄寫著:



相信我,

如果你可以仔細的看一下你老爸日漸嚴重的禿頭;

如果你可以仔細的看一下你老媽多年來粗糙的手;

你會發現,做父母的,一定把最美好的,留給孩子。



我開始懺悔自己,究竟錯過了多少、浪費了多少我母親最光亮的年華。



xyz 當我真正遠離家、遠離我的母親,我發現所謂的父女母子一場不能只是目送彼此的人生。回到家,她哭著對我說:「你知不知道你剛離家的每一天,我都躲在棉被裡哭,我真擔心你一個女孩子家,在外面被人欺負了。」說著說著,她的眼淚又開始縱橫了。望著我媽滿是淚水的面容,我看見了我母親漸漸褪去的歲月,我發現她的手更粗了、我家更凌亂了、我媽的頭髮也有點白了、她擁腫的身軀四肢行動越來越緩慢、她也老花了,我在想,她的人生還有幾十年呢?如果人的生命是七十年,那我媽已經過了五十年了,剩下的二十年怎麼過呢?我該如何陪伴這僅剩的二十年光陰,我該如何盡到一個為人子女的責任呢?我不是一個能夠清楚對我媽表達什麼的女兒,但當我醒悟,無語的愛,已在漫天飛翔。「我的愛會超越我的軀體和死亡,就像藤蔓不斷生長,延伸到你心底,它不會被連根拔起或摧毀,而是在你心裡其他部分崩解枯萎時,扶持著你。」這是每位為人母的心聲,在經歷了如此多的背叛和傷痛,我想,我也就是靠著這份力量才走到今天。



我開始追問起母親的時代時,我才驚覺今日世界所擁有的平和,代價其實是白骨累累,昂貴的性命血流成河,才得以讓我們這一代能夠在開闊的和平中成長,低頭深思,有多少母親在一九四九,就與他所愛的子女就此生離死別呢?向所有在時代中犧牲的勇者們致敬。

 





2009/07/16《目送》:



曾經相信過海枯石爛做為永恆不滅的表徵,後來知道,其實海很容易枯,原來石很容易爛。雨水,很可能不會再來;滄海,不會再成桑田,原來自己腳下所踩的地球,很容易毀滅。海枯石爛的永恆,原來不存在。



海枯石爛也許不存在,但是一粒沙如果有無窮的宇宙,



一剎那裏想必也有一個不變不移的時間。



曾經我們都相信海枯石爛,都信任永恆,虛無飄渺的,眷戀著沒有確切方向的人,無法放棄自己也不清楚動機的事情,跳脫不了物質的綑綁。我們所擁抱的並不只是 也只擁抱我們,我們愛的並不是也會一直都存在,我們厭惡的,說不定未來的哪一個時間點會變成我們需要的。有許多一剎那,讓我們的心起了漣漪,情緒起了波 動。或許,那一瞬間,是串連了永遠不能物換星移的永恆。沒有一種信念是鐵打的,笑容也是,甚至是眼淚…



2009/07/17《目送》:



太疼的傷口,你不敢去觸碰;太深的憂傷,你不敢去安慰;太殘酷的殘酷,你不敢去注視…



埋下一個地雷,只要三至二十五元美金,速度極快;要掃除一枚地雷,得花三百至一千美金。掃雷員一整天下來,可以清除二十到五十平方公尺的範圍,意思是說,要掃除阿富汗五分之一國土的地雷,時間是四千三百年。有時候,時代太殘酷了,你閉上眼,不忍注視。





xyz資訊工坊
2010/03/19《大江大海一九四九》:



你心裡的那個傷痛如果沒有打開過,它永遠不會治療好然後就會惡化,轉化成鬥爭,



記憶的盒子一定要被打開,創痛一定要被溫柔的治療,即使六十年也不晚。






我記得小時候姥姥總是在我耳邊嚷嚷,他們在民初時期所受的苦難。不外乎是物資匱乏、生活困頓、工作辛勞、以及望子成龍的種種心情。懂事以後,我發現那是我 活到老也無法觸及的故事。姥姥今年快要80歲,她的身高不到150公分,我問她為什麼?她說,因為年輕的時候扛重物、背孩子,所以就長不高了。在我有記憶 以來,她就是不吃地瓜跟芋頭…諸如此類的根莖食物。她說,年輕的時候吃到怕了,所以她不喜歡吃,好像也沒煮過類似的料理。一切好像是,她無法抹去的傷痕, 每次談及,眼底就有無盡的憂傷無奈。時代在人身上的洗滌,形成了一種無形的拉扯。而我終於了解,她不吃番薯的緣由,其實是她不願意再次往返,她的時代中 的,殘酷的過去。







<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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